默了须臾,他倏然道:“想见苏淮安吗?”
苏家的事比她想的复杂,有些话,还是由苏淮安对她说最好。
提起苏家,秦婈目光不由自主地闪躲,她垂眸低喃:“臣妾,能见吗?”
“最快明日。”
话音甫落,秦婈脱口而出,“他在京城?”
萧聿点头。
怕吓着她,还没敢直接说人在翰林院。
萧聿道:“你先睡觉,等明日散朝,我带你回晋王府。”他承认,选在晋王府让她见苏淮安,有那么两分是故意的。
出宫见苏淮安,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不是知道苏淮安是他保下的,她定然会觉得面前是个陷阱。
秦婈好半天没接上话,半晌才道:“那臣妾……如何出宫?”
萧聿道:“以前如何就还是如何。”
男人口中的以前,大概是她还未有身孕的时候。
那时的她同现在判若两人,想出宫便会悄悄同他说,他便给她打掩护。但自打她有了身孕,便再也没提过此事。
这一夜秦婈都没睡踏实,而身边的男人总是想过从前的日子,见她来回翻身,萧聿便去抚她的背脊,熟不知眼下,他越摸她,她越是睡不着。躲还不能躲。
——
萧聿的作息这些年都没有变过。
寅时洗漱,卯时上朝,巳时散朝,然后要在养心殿会见重臣,若无要紧事,未时便能休息,反之,那何时就不一定了。
秦婈身着衣胸背花盘领窄袖衫,头戴冠乌纱描金曲脚帽,坐在殿内,数着时辰等他,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也不知苏淮安看见她会不会害怕。应该不会吧,她想。
果然,如秦婈所料,萧聿是申时回到景仁宫的。
萧聿见她这幅内侍官打扮,忍俊不禁,朝她招了招手,好像真的是在召唤內侍。
秦婈走到他身边,扥了扥衣摆。
“走吧。”
离开内廷,朝太和门的方向走去,二人悄然无息地出了宫。
马车踩着辚辚之声,驶入街巷,秦婈用食指撩开缦纱,街景似乎又变了,京城似乎更热闹了。
他们对这条路再是熟悉不够,马车向左转了两回,行不过十丈,两人便默道:到了。
秦婈弯腰下马车,抬头看了一眼。
物是人非,大抵就是这个滋味。
晋王府的匾额赫然悬在头顶,一砖一瓦都与六年前无异,可他们却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但不得不说,晋王府,确实比皇宫能给她安全感。萧聿在她耳边道:“就在长恩堂。”
秦婈的心怦怦地跟着跳。
快步走过垂花门,来到长恩堂,高挂的幔帐前,站着一个男人,她紧着嗓子喊了一声,“哥。”
男人转过身,秦婈一愣,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冷水泼下。
他也不是苏淮安啊。
秦婈只觉得眼前人面熟,好似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等下!
他、他不是中了解元那位?
“怀荆”二字还未想出来,眼前的男人忽然躬身作礼,道:“臣拜见陛下,拜见婕妤。”
“在这儿不必多礼。”萧聿道。
苏淮安抬眸时,看向秦婈的眼神,可谓十分不善。
秦婈回头去看萧聿,这略带几分求助的眼神,看的萧聿有些心热。
萧聿对苏淮安道:“面具,摘了吧……”
苏淮安眸光一暗。
即便他根本信不过眼前这个秦婕妤,但皇命不可违,他也只能从袖中拿出些秦婈看不懂的灰沙,蹭了蹭鬓边,卸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寂静的屋内发出“呲”地一声响——
秦婈向后退了一步,萧聿扶住了她的腰。
转眼,怀荆变成了苏淮安。
姿容平平成了棱角分明。
秦婈直接走过去,眼眶一红道:“哥!”
苏淮安无心观赏眼前拙劣的演技,躬身同萧聿道:“陛下可否容许臣与婕妤单独说几句?”
萧聿转身回了书房。
正好,他也不是很想看到阿菱对她哥这幅殷切样子。
门“吱呀”一声阖上。
苏淮安看着眼前与阿菱几乎生的一般无二的人,眸光跟淬了冰似的。起初陆言清说陛下这三年常会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
今日散朝后皇帝突然与他说去见阿菱一面,他还以为去扫墓。
竟然是……
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诚然,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行,便是他找个容似阿菱的宠着,做臣子的也无权置喙,可他不能说这人就是阿菱。
听闻这位秦婕妤甚是得宠,连大皇子养在她那儿……只因为一张脸就要夺了阿菱的一切?
苏淮安心火难压,这会儿全涌进了眼睛里。他在看她下巴的痣。
苏淮安发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