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原来如此
坎坷脆弱。那般猖獗。
两年之前。
窗外冬日的晨阳暖暖地照明了袅起的炊烟。她凝望着冬阳。已经等了一夜。
直到那抹月白身影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远远的从邻山走过,她才回家。
两年前他才十四,名扬天下,净打胜仗,漂亮俊秀,绝世无双。
她看雪鸟啼破空,看裂缝绽逝飞影。他澄净的容颜,永远在她心底。他不
经意之间温柔的软禁,已将她的双手,用泉水牢牢拷住。
看季节深深的暗影。
“蓝儿。”娘亲唤,“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
是清狂……。”
两年之后,我们依旧微笑地看见,能够经得住岁月流年的蹉跎。
辰光的车轮,缓缓轧过落叶的细纹。
吟蓝一步跃上去,拉住他。十三年前——
玉怀里一手搂着洛虹,一手忙着刺绣。
那年不是隆冬,却是逼人的盛夏。
蝉的聒噪犹如海浪,忽远忽近,吵得三岁的小小虹眼前,一片朦胧。
细细软软的发丝蹭在娘的润润的唇角上,怀里的孩子含糊不清地念念着娘,虹儿难
受……
三岁的洛虹不像其他孩子,在爹娘的照顾下嘟嘟可爱,相反逆之,瘦瘦弱弱,身边无论
何时,都是要有人守着的。
娘在雪白的缎绸上龙飞凤舞地绣着,细密的流海间,那个雪蔷痣,依旧未开。
这个女子,她抖落了一身的妖媚,敛起了朴素的轻纱,凝之如脂,翠玉如霞。
树上的倒影斑驳地琉璃着一地,在白衣孩子身上,倒出一片斑影。
他的眼睛里,一片片的碎光。慢慢垂下。
娘的长眉末梢,也染上了几缕盛夏的白霜。
不问流芳。
洛虹眼前,仿佛铜镜照耀,清晰一阵,模糊一阵,好似罩着一片澄蓝的流光,那水波
,清清凉凉地波动着,幽幽静谧。
小脸上一抹苍白。娘,虹儿难受……
玉一怔,望望孩子:“虹儿?”女子看他已经垂下的眼帘,眸之间闪着无双的心疼。手
抚上他的额头,神色一变,抱起洛虹就朝屋里走去。
芙蓉殇。水帘上的玉珠,一颗颗在时光风尘里,滚落。
盛夏的日光,将之后的历史,明亮得再也看不清了。
十三年后。
将军府。
他的手,被她紧握。
东晋皇宫,富丽堂皇,水光万丈。不似商纣的酒池肉林,美女如云,颠魂倒魄。琉璃瓦
顶,金鳞金甲,舞殿冷袖。
而东晋的最高将军府,一片素雅。
踏进府邸,既没有侍卫冷峻守门,也没有成排家眷来回迎客。
清净之中,多了几分抹不去的寂寞。
不闻其声,只听见满府哗哗地水车流泻之声。清气流溢,嗅不到半点酒味。
将军府的浮云,浮萍满地。矮矮的邸前邸后,好似都能洒下一抹抹朦胧的昏黄。
木制的水车,来回不知流逝的转动。就像不遗流芳的铁轮,不现踪迹的时光。
以前新月笼罩下的将军府,似乎还有萤火虫的俏皮闪动。
历史之中的府邸,应是沐在晨光之中,一层一层用青白大理石砌成的台阶,就像是不变
战争的云沙。可它,不是。
潮水不返。
白袖翻翻。固执的将军府,应是放眼望去,肃穆陡升,严峻的飞檐,漆着耀眼的金红。
青殿高挂,军旗四处,都在城中猎响。
可它,还不是。
充斥着铜铁城门的,是一道一道,忧伤勾魂的幽琴。
高山流水,望眼浮云。细碎的流海,被腥咸的海风悄悄吹动。
种满合欢海棠的墙角,催开一朵朵琉璃花。
鱼的溺水而亡,只是要求,海能记住它。
高瓦飞檐,纵横交织,宛如一幅无批之水墨长卷,白线流动。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泛黄的纸上,拨出如此的记忆。皇帝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阵欣喜,也顾不得避嫌,张口就道:“虹儿虹儿,我是爹爹
啊。”
洛虹看了看他紧握的手,然后缓缓的抽了出来,眼神犹如六月的冰雪,寒慑死人。
“我……不知道。”
皇帝的脸色变了,但眸底却还点燃着傻傻的温柔:“虹儿……别和爹开玩笑,好不
好?”
是啊,撒谎不是好孩子。
吟蓝偷偷地看他,却发现他的碎碎的眼眸里,藏着些什么。
娘说了,不要去认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