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而去的,还有民众们声嘶力竭的宣泄。
“末帝惨无人道,你们高氏一族凭什么复国!”
“猪狗不如的东西!竟还想再压榨我们黎民百姓?简直做梦!”
“杀夫弃子,你们高氏皇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我闺女命来!”
“还有我儿子!他才刚刚出生啊,都没来得及吃我一口奶,就被你们给抓了去!”
“……”
一声声怒吼,无比清晰地传进虞清的耳朵里,渐渐化成一片嗡鸣之声,搅得她头痛欲裂。
她一直都知道皇兄残暴,不得人心,可眼下却是她第一次直面普通百姓们的怒火。
这让她长久坚持的信念,骤然变得无所依托起来。
没有人怀念她的王朝,没有人。
分明还不到数九寒天,可冷风灌入心头,依旧冻得她如同堕入冰窖。
虞清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午时三刻到了,行刑吧。”监斩席上,苏御对杨元敬说。
杨元敬恭敬颔首,将手上刻有朱红的“斩”字的令牌往台下一掷,正声喝道:“行刑!”
几名刽子手得令上前,动作一致地拉下腰间的酒壶,灌下一口烈酒,往刀口一喷。
一排铮亮的大刀整齐地抬起,再重重落下,行刑台上顿时便染满了血色。
人群之外,齐星礼着一身素服,静静望着高台上的那抹血色。
苏御似有所觉,看了过去。
感受到来自上方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齐星礼抬起眼,与苏御遥遥对视。
良久,二人双双移开目光。
瑞王府的祠堂被设在王府后罩房的西侧,此处依山傍水,位置清幽,距离王妃的清辉堂也近,只消绕过旁边的小佛堂便是。
从刑场回来的苏御,未及沐浴更衣便去了祠堂。
他一路走得飞快,直至走到祠堂门口,方缓下脚步,正了正衣冠,提步迈入祠堂。
祠堂里一片肃静,两侧的长明灯火热烈地烧着。
昏黄的光线里,三道纤细的身影笔直地跪在摆着灵牌的香案前。
瑞王妃跪在中间的蒲团上,左边跪着苏绾宁,右边的蒲团是空的,再旁边则跪着顾夏。
苏御抬起眼,透过袅袅香烟,可以清晰地看到高台上仅供奉着的一块灵牌。
那是瑞王苏覃海的灵牌。
听到声音,顾夏转过脸来。
这一次,苏御没有如往常那般迎上她的目光。只见他沉着一张脸,走到空着的蒲团前,直直跪下。
时隔多年,他终于找出了杀害父王的真凶,为他报仇。
父王,九泉之下,您可以安息了。
四人焚香叩首,气氛肃穆。
顾夏跪在苏御右后方一点的位置,一侧眼就能看见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她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神色……好像是高兴,又好像是在难过。
直看得顾夏的心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祭奠结束,几人离开祠堂,一道去了王妃的院子。
陪着她一起用了晚膳,席上还小饮了几杯桂花酿,饭后又小坐了会儿。
直到王妃觉得乏了,打发三人回去休息,苏御才领着顾夏和绾宁告退离开。
夜幕降临,道路两旁的石灯次第亮起。
弯弯的残月不知何时已悬上院墙的檐角。
瑞王妃站在门边,静静注视着小辈们离开,良久,才转身回了内屋。
月色皎洁,华光透过窗棂洒入,落下一地霜白。
王嬷嬷捧着只茶盏进来:“王妃,喝盏茶水解解酒吧。”
瑞王妃依言将茶水喝了。
王嬷嬷接回空杯放好,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可要奴婢给您按按?”
中秋那晚,王妃也是这般陪着世子小酌了两杯,回来夜里便觉得头晕得慌了。
刚才在席上,王嬷嬷本想劝王妃别喝的,但想到今天这日子,便没有多言。
可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瑞王妃没有回答,而是站起了身,缓步走至挂着长弓的墙壁旁,伸出手,指腹缓缓拂过弓身,幽幽叹息了声。
不过是多饮了两盏桂花酿,竟就觉得肚里烧得慌了,火辣辣的感觉甚至窜到了嗓子眼。
瑞王爷好酒,他还在的时候,瑞王妃的酒量也是极好的。
记得他们刚成亲那会儿,也是这样的夜晚,趁着底下伺候的人都睡了,瑞王便抱着她上了屋顶,两人就那般,仿佛一对江湖夫妻,坐在屋顶上饮了两坛子酒。
当时根本不觉得醉,也没感觉烧喉咙,如今不过是几盏桂花酒就让她觉得这样难受……
果真是老了啊。
瑞王妃心想。
但她还不能倒下,至少还得在撑几年,她得看着她的儿子有后,女儿嫁人,才能安安心心地去寻王爷。
然后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