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萧韫就爬上榻,用小手捂住了秦婈的嘴,一字一句,认真道:“阿娘,是妹妹。”
秦婈提了提眉,她忽然觉得,论对公主的期盼,儿子比爹还吓人。
这天朝中发生两件大事,其一是大理寺卿郑百垨致仕,大理寺正式由少卿苏淮安接手。
其二是陕西山西一带出现了名为“涑河教”的邪教,先已集结了八千多男丁,萧聿在养心殿处理正文,回来的稍微晚了些。
亥时三刻,坤宁宫外传来了跪安声。
萧聿掀起帘拢进殿。
她回头看他,“回来了?”
只见那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她身后,鬓发微拢,落在耳畔几缕青丝,衬的她愈发白皙柔美。
萧聿恍了一下神,唇角展露一丝笑意,道:“嗯,回来了。”
他行至她身边,摸了摸她还有些潮湿的头发,道:“我先去净室,你这头发还得再擦干些,便是夏天也不能……”
秦婈连忙点头,并在嘴边竖了个食指,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腻了。
萧聿轻嗤她了一声。
再回来时,秦婈已经快睡觉了,他悄然无声地躺在她身侧。
下一瞬,她额头朝他肩膀微微一靠,呼吸便匀了。
月影沉沉,更漏滴答作响。
秦婈睡的正好,小腹突然来了感觉,她到底生过一次,立马有预感这是要生了……
她深呼吸,缓了片刻,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肚子一疼,她立马就害怕了,前世她疼了整整两日才把萧韫生下来,那股撕心裂肺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她捂着肚子摇萧聿的手,“三郎,我要生了。”
要生了。
萧聿愣了一下,随即便是醍醐灌顶……
四月十八,子时三刻。
萧聿给她换了衣裳,将人打横抱去了暖阁。
殿门踢开,萧聿道:“来人,皇后要生了。”
盛公公打了个激灵,拍了拍腿,连忙去叫人。
太医院院正宁晟否一连上了半个月的香,用官帽盖住光秃秃的额间,朝坤宁宫走去,身家性命都抵在今夜了。
皇后有孕,坤宁宫准备了大半年,虽然是在夜里发动,但宫人丝毫不慌。
热水、稳婆、剪刀,火盆、还有催生汤,早就备齐了。
秦婈肚子疼一会儿就停了,没正式生前,萧聿一直陪着她,来来回回地重复着一句话,没事的、没事的。
显然,帝后两人对生孩子这事,后反劲了。
半个时辰后,阵痛一次比一次疼,秦婈红着眼眶,情不自禁地跟他说了一句,“我、我有些害怕……”
说是有些,但皇后的嘴唇都白了。
萧聿的脸瞬间就黑了。
五年前那股窒息的感觉重新回到了心头。
他忽然觉得,不该让她生的。
真不该让她生的。
稳婆张氏对坤宁宫的大宫女竹心道:“竹心姑娘,这热水得不停地烧,千万别断。”
竹心道:“早就安排好了,您放心便是。”
张氏点了头道了声好,随即便朝皇后走去。
此刻在他生躺着的女子,是所有人的脑袋,张氏握着皇后的玉足,道:“娘娘,把腿弓起来吧。”
秦婈下意识抖了一下,照做。
这时皇帝拉着她的手还没放开,看着她的姿势,面露不忍,产婆又一次低声劝道:“产房污秽,陛下得回避了。”
秦婈朝他摆了摆手,“快出去吧。”
萧聿低声道:“阿菱,我就在外面陪你。”
一听这语气,几个产婆都不由对了个眼神。
忽然明白,这位大周继后,虽不是帝王发妻,但也是住在皇帝心尖上的人。
稳婆张氏看皇后紧张,一边帮捏着虎口,一边道:“皇后娘娘放心便是,不疼的,一会儿您千万不要大声喊,得留着劲儿,一会儿就好。”
秦婈咬了咬唇,忍不住腹诽:不疼,你也就骗骗没生过的。
“看到了,看到了,娘娘再加劲儿,马上就要出来了。”
“再坚持坚持,再用力,快了,这回真快了。”
虽见不到人,萧聿却能听清里面的动静。
产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头皮发麻。
一门之隔,秦婈在里面疼得哭红了眼睛,萧聿在外面如坐针毡,气息重的跟要杀人了一般。
一个时辰之内,皇帝问了三次,还需要多久。
也许是肚子里那个被爹催烦了,便忽然决定快一点来到人世间,去见他的皇兄。
萧韫紧张地一直在原地转圈,盛公公看着太子不由得眼晕。
月影渐渐稀疏,熹微的晨光穿透乌云。
日高烟敛,黄鹂开喉,随着一声哭啼,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心算是落地了。
“生了!”
“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