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公公试探道:“陛下……可要用膳?”
萧聿把画放进扁匣中,哑着嗓子道:“不了,叫人端水进来。”
“奴才这就去。”
盛公公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外面招呼。
皇帝盥洗一番,起身去了寿安宫。
孙太妃走到榻几旁,把一团热乎乎的肉抱起来,放到了萧聿手上。
孩子的身子蜷着,因着是早产,比男人的掌心也大不了多少,他不太会抱,两只手僵硬地托着小皇子的屁股,心里隐隐发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随着手心的温度在心里迸发出来。
他真的有了孩子,也真的做了父亲,可……
孙太妃在一旁帮他摆正了姿势。
孙太妃也不敢说这孩子像谁,怕徒惹伤悲,只道:“大皇子在寿安宫一切安好,陛下放心便是。”
萧聿点了点头,“劳太妃费心了。”
孙太妃道:“这是哪儿的话,陛下能让老身看养大皇子,是老身之幸。”
萧聿见萧韫不哭不闹,又道:“太妃,他怎么一直不出声?”
孙太妃蹙了蹙眉,接着道:“太医昨儿也说起过这事,但瞧了嗓子,说是无碍,兴许是喜静的性子。”
萧聿轻点了下头。
孙太妃带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父子二人。
门一关,小皇子蹬了下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萧聿看着这双水洗葡萄般地眼睛,手臂如同过电了一般,神情木讷地张了张嘴,低声道:“韫哥儿……”
“父皇来了……”
小孩子当然听不懂他在说甚,只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很快,便又睡了过去,小肉团睡的很安稳,根本不知,外面山雨欲来。
萧聿把他放在榻几上,盖上了被褥,将皇后的画像放在了他枕边。
他盯着眼前不足三指宽的小手,沉吟许久。
至黄昏薄暮,他离开寿安宫。
男人眼中瞧不出悲伤,背影却再不如来时那般笔直挺拔。
——
那日之后,萧聿便恢复了早朝晚朝。
皇后离世,后宫形同虚设,李苑曾壮着胆在御花园偶遇过他一回,手上端着一盏高丽参粥,躬身道:“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柔声细语,气韵动人。
然而他并没看她,似乎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便与她擦身而过。
“陛下!”
李苑闭眼握拳,回头去看他的背影,玄色的龙袍随风波动,仿佛有金龙盘卧脚下,这一刻,她由衷的希望,眼前人是个多情的天子。
君临天下,嫔妃如云,雨露均沾。
能与她一响贪欢。
一盏热汤碎在地上,洇湿了李苑的裙角,她知道,皇后走了,他再也不会去长春宫听她唱曲了。
又或许,他就没听过。
——
朝廷整饬吏治、革新赋税、重整财政、似乎有数不尽的事等着他去做。
养心殿一切照旧,只是皇帝更忙了一些。
朝廷想延揽新的人才,其途径便是科举,然而吏部、翰林等可以参与选官调官的部门,皆攥在楚家手里。
无奈之下,皇帝亲自提拔了一人进翰林院,名唤钟伯年。
陆则试探道:“眼瞧就是会试,陛下把人放到翰林院去,楚国公只怕也要有动静了……”
萧聿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道:“翰林、三司,朕必须要动了。”
陆则颔首道:“臣即刻便派人盯着钟伯年。”
萧聿低低“嗯”了一声,又道:“刑部侍郎徐博维此人,你以为如何?”
陆则思忖片刻,道:“徐家清贵,在京根基也不深,他在刑部六年,政绩斐然,却与薛尚书来往并不密切,臣以为,是个可用之人。”
萧聿以拳抵唇,咳了两声。
陆则正要开口,皇帝却先开口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陆则从养心殿出来,另一位等待召见的大臣又走了进去。
陆则回头看着养心殿彻夜不息的烛火,偏头与盛公公低声道:“陛下近来可召见过太医?”
盛公公叹了口气,“见是见了,但……”
陆则道:“但什么?”
“宁太医劝陛下罢朝养伤。”盛公公用左手拍了拍右手心,低声道:“陛下一日两朝还嫌不够,怎可能罢朝?诶呦陆指挥使,还是您去劝劝吧,奴才虽不懂朝中大事,可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眼下什么事能比龙体重要……”
陆则嘴上道了句别担心,但心里却明白的很,皇帝宵衣旰食,寸阴必争,一来是为了给大皇子铺路,二来,是他不肯放过自己。
皇帝对元后是怎样的感情,他陆言清比谁都清楚。
刚成婚那时,晋王殿下是整日在外面荡,举杯酌酒时提起夫人,也不过是嗤笑一声,“她入了皇家玉牒,居然还敢管我要休书?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