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襄阳又道:“可是选好了地方?”
怀荆一寒门之子,好不容易才攀上公主,没钱没势,众所周知,根本无需遮掩。
苏淮安叹了一口气,直接道:“下官还得去旁的街上再看看。”
薛襄阳立马听懂了话中深意。
这是囊中羞涩啊。
不过昀里长街的房价,也确实不是这位寒门驸马能受住的。
正所谓莫欺少年穷。
都是男人,薛襄阳顾及着他的自尊,低声道:“我名下有一间宅邸要租,正好在昀里长街上,怀大人可要去看看?”
苏淮安一脸惶恐道:“大人,下官俸禄微薄,实在是……”
薛襄阳做事一向敞亮,他打断了苏淮安的话,“思伯,你我来日方长,客套话就免了。”思伯,是怀荆的表字。
苏淮安郑重其事道:“大人待下官已是不薄,这般恩惠,思伯不敢受之。”
薛襄阳在刑部这么多年,自诩见多识广,什么人都瞧过了,他看着苏淮安眼中装不出的真挚,便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他拍了拍苏淮安的肩膀道:“又不是白让你住,这租金,我自会从你俸禄里扣。”
苏淮安道:“下官……”
薛襄阳道:“怎么,非要同我三推三拒不成?”
苏淮安深呼两口气,深鞠一躬道:“下官不敢。”
薛襄阳展颜道:“走吧。”
——
庭院静谧,墙角栀子香气扑鼻,枝头鸟雀盈盈入耳 ,五六个婢女的簇拥着身着青色曳地纱裙的明媚女子,有人侍茶,有人替她扇扇子。
萧琏妤闭眼靠在芙蓉榻上,乌发间交叠的珠簪漾出烁烁华彩。
忽然,有个名为橙桃的女史慌慌张张地走过来,道:“长公主,不好了。”
萧琏妤闭目蹙眉,“何事?”
橙桃道:“长公主,有人搬到咱们对街来了。”
萧琏妤哼了一声,道:“那不是薛家的宅子?怎么,薛襄阳盯我盯到这来了?”
橙桃道:“不是,是薛大人把宅子租给了旁人……”
萧琏妤坐起身道:“他薛襄阳又不缺钱,租房?他租给谁?”
橙桃含糊道:“是……驸马。”
萧琏妤杏眸一瞪,眉间立即窜出一股怒火,“谁准你喊他驸马!”
橙桃立马改口道:“奴婢知罪,是刑部侍郎怀大人。”
萧琏妤起身,皮笑肉不笑道:“好啊,真是反了他了。”
月明 三年。
翌日傍晚,薛襄阳同几位刑部主事陆续从昀里长街宅子里走出来。
“恭、恭喜怀大人。”
卢主事面满通红,晃着身子作辑,眼神涣散,一看就是没少喝。
曾主事也连忙对苏淮安拱手道:“下官也恭贺怀大人迁居之喜。”
苏淮安拱手道:“是怀某该多谢各位大人赏光。”
薛襄阳倒是笑了下,道:“思伯,你这酒量倒是不错。”
细雨绵绵,氤氲着一片潮气。
各家的小厮手持油纸伞,牵着马车,走到宅院正面前。
正是互相拜别时,只见一辆马车踩着“得律律”的动静,出现在他们对面。
华贵的马车四周挂着羊角灯,周围跟着十多名侍卫,甫一停下,一声锣响。
得。
这种排场,显然是住在对街的长宁长公主回府了。
刑部几位主事不由回头看了苏淮安一眼。
眼神中含着几分羡慕和揶揄。
这可是天家公主啊。
众人的目光不由汇聚在马车的幔帐上。
然而先从马车里下来的,却是一位身着玄青色长裾的男人,他转身撑起油纸伞,抵在车檐,道:“今日路滑,殿下小心。”
须臾过后,萧琏妤才弯腰下了马车。
她头顶斜插着一支珍珠碧玉步摇,手持六菱纱扇,着一袭赭红曳地如意云烟裙,玲珑多姿,她细眉轻敛,手虚虚地搭在侍卫的手臂上,笑道:“荀郎,我不想你淋雨,你过来些。”
侍卫柔声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萧琏妤抬眸看他,笑道:“我们几时合规矩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竖起耳朵,肯定是能听清的。
风一吹,卢主事的酒仿佛都醒了。
这、这是长公主府上的情郎?
苏淮安面不改色地看着对面,指骨泛白,一言未发。
薛府的小厮上前一步,踮脚附在薛襄阳耳畔嘀咕了几句,薛襄阳脸色大变,回头同怀荆道:“思伯,我府中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薛襄阳开了头,刑部的数位同僚,眼神一转,也纷纷找理由离开。
不到片刻的功夫,人群车马一哄而散。
苏淮安眼看着眼见长公主府的大门,缓缓阖上,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敲了敲门,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