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她接受不了,本来没想提起母亲的死,可到底是瞒不过她。
“我至死都想不通,爹为何会反,如今便能说通了。”秦婈眼眶微红,嘴唇煞白,“六万将士战死沙场,镇国公府被抄家夺爵,他留下的那张字条,不是为了让你离京,他知道你不会走,也知道你会是大周未来的肱股之臣,那张字条是为了让你认罪,让你死在刑部大牢里,而我,肚子里还有皇上唯一的孩子……”
说罢,秦婈眼前隐隐发黑,细白的手指死死捏住了桌沿。
十一年,从头到尾,全是算计。
苏淮安像小时候那样抱住她,低声道:“阿菱,都过去了,哥回来了……”
苏淮安道:“别想太多,当年你才九岁,这都是我的错。”
秦婈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渐弱,“可你也只比我大了三岁。”
“长兄如父知道么。”苏淮安拍着她的肩膀道:“不然你还像小时那样,痛快哭一顿?”
“你还是与我说说这三年吧。”秦婈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道:“当年入狱,薛襄阳定然对你动刑了,留下伤了吗?别瞒着我。”
“早就好了,陛下送我离京时,留了个大夫给我。”苏淮安定然不会告诉她,他光是养伤,就养了整整一年,陆则如果再晚来几日,薛襄阳就该往上脸上烫“逆贼”两个大字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即便苏家没有反贼,可这事到底还是出在苏家身上。
秦婈又问:“那后来呢?”
兄妹两个说话一向没有什么忌讳,秦婈问,苏淮安便答:“离京后我毫无头绪,四处乱查,先查了苏景北的踪迹,又去查母亲的死因。”
“我去西陵教,然后近了大齐……”
说着说着,夜幕四合,书房里的男人蹙眉扔下了笔,到底坐不住了,他就想知道,怎么平日里跟他惜字如金的两个人,能说整整两个时辰。
相认 我如何认不出你。
楹窗外,日头在浓雾后渐渐西行,秦婈和苏淮安仍在低声细语。
苏淮安面容凝重,缓缓道:“当年指认镇国公府通敌的证据大多都是真的,唯有兵器,不是直接从澹台易手里出去的。永昌十四年后,朝廷对兵器管制甚为严格,像马匹、牛筋、弩弓这样的物资,在朝贡互市中都会受到限制,更别说火药、鱼雷的配方,以及冶铁之术,这些都是由兵部和工部、户部共同负责的,他澹台易装了十一年的忠臣义士,手够不到这儿。”
秦婈道:“你的意思是……朝廷有内鬼?”
苏淮安道:“倒卖兵器的利润巨大,哪怕没有叛国的心思,也有可能挡不住齐国重金的诱惑,牵扯的也可能不止一人。”
秦婈想了想道:“拿到原料,打造兵器,再运出去,这动静可不小,京中能做成此事的屈指可数。”说白了,无非就是薛、何、楚、穆四家罢了。
苏淮安点头道:“四年前我离京时,陆指挥使曾放出去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一本账册。”苏淮安道:“当年指认苏家的罪证,桩桩件件都是死证,我想着左右都洗不脱罪名,便与陆指挥使商议不如传个假消息出去,就说我手上有一本兵器交易账册。”
这个账册甭管真假,都能让许多人夜不能寐了z
秦婈喃喃道:“怪不得……刑部未结的案子那么多,只有你的通缉令贴了满京城,这事,有没有可能是薛家做的?”
“原本我也怀疑是薛家,毕竟薛襄阳的二弟就曾在兵部任职,但……”苏淮安顿了一下,道:“此番回京,我到阿娘墓前祭拜时,故意泄露了行踪,没想到除了薛家走官道奉命办事,其余三家也都在暗中查我。”
秦婈默了半晌,轻声呢喃:“账册是诱饵,你用自己引他们上钩,他们一旦咬饵,那便证明四大家都与当年的案子有牵扯,如此说来,京中根本没人知道四年前的真相,也没人知道澹台易的身份。”
苏淮安点了点头,“如今陛下手中的权利绝非三年前可比,各家都怕引火烧身,所以就算明知是诱饵,也得毁了那账册。”
说罢,苏淮安揉了揉她的头,道:“阿菱,我不会让大皇子有个通敌叛国的母家。”
提及萧韫,秦婈的神情一缓,柔声道:“哥,韫儿都会背千字文了。”
苏淮安看着她,心里莫名发酸。
秦婈道:“哥,这些事急不得,你的安全最重要。”
苏淮安道:“放心吧,眼下我在翰林院任职,没人找我麻烦。”
“翰林院!”秦婈道:“你不会又考了科举吧?”
苏淮安偏头笑着“嗯”了一声,道:“连中三元。”
连中三元,便是指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
秦婈看了看身边的面具,又看了看苏淮安,不可置信道:“去年八月十七乡试放榜,贡院前站着的那位解元是你?怀、怀荆?”
苏淮安一怔,也想起了乡试放榜那日。
他清楚的记得